第四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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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荀從百度上找了一套爛大街的劍術組合，把常用的幾個動作放到了最順手的位置，對著木樁練了起來。
天下武功，唯快不破。
這個游戲技能沒有cd的限制，手速就成了制勝的關鍵。
《一點江湖》沒有特效，刀刀入骨，玩家需要時刻觀察對方的動作，以此來規避掉可能出現的殺招。
謝荀現在還沒遇到過玩家，這個地圖太大了，本次測試的人員九牛一毛，誰都不知道大家托生何處。他對於pvp的猜想都是從和npc的戰鬥中分解出來的。
七神雖說了要來找他，可是車費錢還沒攢夠，他還得繼續去賣烤羊肉串——據說單憑走路，橫跨整個地圖需要三個小時——現實世界的三個小時。
大約四點鐘的時候，天黑了，東臨抱著練劍時劈下的柴火回到阿強家，強嫂已經準備好了晚飯。
兩個小朋友圍在東臨的腳邊，片刻不停地打鬧。阿強根本管不住。
東臨把他倆抱到腿上，一邊坐了一個，沒多大會兒，居然也不鬧了。
“他們就喜歡你。”阿強酸溜溜地說。
“洛陽怎麽走？”
“不好走。”阿強解釋道，“我們村子裏就一輛車，一般坐車去城裏，再轉，現在車沒了，一時半會兒出不去。”
“走路呢？”
“那太難了。”阿強不可思議地說。
謝荀突然反應過來，對於游戲裏的他們來講，那個世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，路途也是真實遙遠的。
從大山裏走出去，可能很多人窮盡一生也沒能實現。
於是他不問了，準備吃完飯去看地圖。
五點多的時候，程聞川回來了。
他這個宅男，好不容易出一次寢室，完全是為了做作業——在寢室他只想打游戲。
他抱著電腦回到自己的床位，然後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，覺得自己要死了。謝荀居然還敢熬夜寫，不怕猝死嗎？！
他身心俱疲地走到謝荀身邊：“吃飯去嗎——哎？這游戲出來了？”
“你知道？”
“初中的時候關註過，後來也沒音了，我還以為胎死腹中了呢。”程聞川問道，“怎麽樣？好玩嗎？”
謝荀退出游戲：“真實。”
兩個人去了最近的食堂，程聞川問：“什麽時候公測，知道嗎？”
“28號內測結束，公測沒消息，估計得看反響。”謝荀說，“游戲有難度，不過這一下午，倒是沒出現什麽bug。”
“暢玄做的游戲都很精致。”
“嗯。”
謝荀吃飯的時候不愛聊天，然而不代表他不會在手機上聊天。
一個叫“老炮兒”的QQ群動不動就閃個不停。這是他來大學之後才加的，可是從來沒在裏頭說過話。
謝荀一般也不怎麽看這個群，做得最多的事也不過把鮮紅的消息提示點掉，再一目十行地掃過主要內容。
這是他們學校的約炮群——全是基佬的約炮群——聽聞群主之位已經傳承了好幾代。
謝荀今天卻沒有退出去，而是認真地看了起來。
一個叫“醫學院2016_風”的大三師兄在群裏問：有沒有人知道那個大一學弟，信息學院的，跪求聯系方式！
群友A：大一還是大1啊？
群友B：信息學院的多了去了，你說的哪個？
醫學院2016_風：姓謝，名字我不知道啊！超酷，想被他日！
群友C：年下？
醫學院2016_風：年下沒關系啊！我來這破學校三年了，還沒見過那麽酷的人，他就是我的夢中情1啊！
群友D：18級信息學院，姓謝？酷？你說的不會是我們班的那個誰吧？看起來很高冷的那個？
醫學院2016_風：對對對！話不多，高冷男神，夢中情1。
醫學院2016_風：親愛的學弟，來，師兄今晚請你吃飯，我們好好聊聊。
111：我是0。
醫學院2016_風：……
群友A：……
群友B：……
群友C：……
群友D：……師兄，本尊來了，你加油。今天的飯就算了，我上課去了！【謝哥，我沒爆你信息，蒼天可鑒！】
醫學院2016_風：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。
群友A：又瘋一個。
群友B：哎。
群友C：可憐。
群裏突然安靜了下來，半天沒再有動靜。謝荀關掉窗口，專心吃飯。
回到寢室後，才重新點開群聊。
醫學院2016_風：蒼天啊！大地啊！這個世界還有1嗎？！
醫學院2016_風：為什麽要這麽對我？！@謝荀，哥！你不做1你對得起你ID裏一長串的1嗎？！上天給了你狂A的氣場，你就是這麽辜負他老人家的好意的嗎？
群友A：大型翻車現場。
群友B：我剛剛吃飯碰見謝哥了，是真的攻。
群友C：[蠟燭][蠟燭]
醫學院2016_風：@111，你出來。
謝荀看了一眼，後面幾十條都是覆制粘貼，群友們已經不說話了，靜靜地看著“醫學院2016_風”刷屏。
明明是飯點，他卻好像不知疲倦，一條又一條地刷。現在QQ出了新功能，連著有兩條同樣消息就能直接點+1的按鈕，也不費事。估計風師兄此刻一邊扒飯一邊騰出手來刷頻。
謝荀不敢再裝死，照這位鍥而不舍的態度，保不齊真能一直刷下去。
111：你說。
醫學院2016_風：[跪][跪][跪]求求你，日我。
111：……
群友A：@醫學院2016_風，[你好騷哦].jpg
群友B：@醫學院2016_風，[你好騷哦].jpg
群友C：@醫學院2016_風，[你好騷哦].jpg
111：……是躺著不舒服了嗎？
醫學院2016_風：就是因為有你們這種人，貪圖享樂，所以才1炮難求！
風師兄還在群裏罵罵咧咧，仿佛信仰一瞬間崩塌，罵到後來又開始哭了起來，向謝荀求太陽，謝荀都沒再理了。
他正準備登游戲，手機一響，一個好友申請發了過來。
是“老炮兒”群的一個管理，快畢業的師兄，話不多，簡單直接，謝荀對他印象不錯，於是點了同意。
馬六甲海峽：約嗎？我純1。
謝荀有些哭笑不得，搞了半天這位管理窺屏這麽久，加他就為了問一句約不約？
111：不約。
馬六甲海峽：為什麽？
111：我有喜歡的人了。
正在這時候，電話響了，來電顯示是“莊喻”，謝荀輕快地接起電話：“什麽事？”
“你什麽時候吃完飯，我賺夠車費了，沒偷沒搶。”他的語氣中帶著炫耀，中午的迷茫已經不在了，取而代之的是意氣風發。
就算到了另一個世界，他也能靠著自己的本事養活自己，不偷也不搶。
很多人到了游戲裏都會去追求自以為的自在逍遙，就像人到了網上總會不自覺地展現出醜陋的一面，虛擬世界中好像根本不用考慮做人的原則，爽了就爽了。
莊喻不一樣，他太投入了，把每一個選擇都當成他自己。
這或許是他本性使然，也可能是《一點江湖》的真實所致，謝荀不能完全理解他的做法，但並不妨礙他敬重他，現在還能時時刻刻堅持自我的人太少了。
“吃完了，剛到寢室。”謝荀夾著電話，“我登游戲了。”
馬六甲海峽：那你加這群幹嘛！
111：學習經驗。
馬六甲海峽：……
馬六甲海峽：送炮的經驗？
111：很敏銳。玩游戲了，8。
然而剛加載出畫面，謝荀就楞住了。
游戲畫面變成了黑白，“東臨”倒在一片血泊之中，已經死去多時了。身上的東西被洗劫一空，阿強送的劍，以及準備送給強嫂的狼皮，統統都不見了。
這還不是最觸目驚心的。
如果說謝荀看見死亡的角色是震驚的話，那看見旁邊倒地的一家四口就是憤怒了，出奇的憤怒。
謝荀下線的地方是庫房，死亡的地方也是庫房。
庫房已經亂了，可那些鋤頭錘子什麽的都還在，唯一消失的就只有東臨手上的劍。謝荀幾乎能覆原出當時的情況，一個玩家想進鐵匠鋪找武器，卻招到東臨的阻攔，打鬥中引來了阿強一家四口，然後搶了東西揚長而去。
謝荀調出系統信息：[18:32:04]玩家【武林盟主】殺害了您。
彈幕在哭。
這個游戲，npc死亡後不會覆活，在他們的世界裏死亡就是死亡，東臨還可以再生，阿強一家卻是再也活不過來了。
夜色中，小村莊裏亮起了白幡，夜，註定不平靜。
東臨覆活在不遠處的小溪邊，“東臨”在這一段劇情中，在村民們的記憶裏，也已經死了，覆活的東臨也不再是那個被阿強撿回家的“白眼狼”，只是一個不認識的過路人罷了。
“七神，”謝荀低著聲音說，“我晚點過來。”
“怎麽了？”
“先去宰個人。”
謝荀拿出一個筆記本，翻到最後，在第一排上寫下了“武林盟主2018.10.1清河村”這句話。他有個習慣，不輕易和人結仇，但一旦結仇，睚眥必報。
他記性不好，就準備了一個筆記本，把得罪過他的人都記了下來。
彈幕A：出現了，出現了，死亡筆記！
彈幕B：支持東哥覆仇！
彈幕C：嗚嗚嗚，為什麽要有這種設定啊，強哥真的不能覆活了嗎？
彈幕D：血債血償！居然對小孩子下手！
東臨溜到阿強家後院，庫房就在這邊，此時院子裏已經擠滿了人，五具屍體被蓋上了白布，在村長的指揮下好歹沒有亂成一團。
“作孽哦。”村民們說，“要變天咧。”
“不太平了。”
謝荀沒有聽到最後，現在是下午六點五十二分，距離那場屠殺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，他不知道這個游戲的痕跡設定是怎樣的，但拖得越久，越不方便他追人。
現下正是夜半，無星無月，伸手不見五指。東臨憑著一個火折子才能看清路。好在從清河村往外就一條路，他順著血跡追了出去。
血債血償嗎？
那是一定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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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游戲技能沒有cd的限制，手速就成了制勝的關鍵。
《一點江湖》沒有特效，刀刀入骨，玩家需要時刻觀察對方的動作，以此來規避掉可能出現的殺招。
謝荀現在還沒遇到過玩家，這個地圖太大了，本次測試的人員九牛一毛，誰都不知道大家托生何處。他對於pvp的猜想都是從和npc的戰鬥中分解出來的。
七神雖說了要來找他，可是車費錢還沒攢夠，他還得繼續去賣烤羊肉串——據說單憑走路，橫跨整個地圖需要三個小時——現實世界的三個小時。
大約四點鐘的時候，天黑了，東臨抱著練劍時劈下的柴火回到阿強家，強嫂已經準備好了晚飯。
兩個小朋友圍在東臨的腳邊，片刻不停地打鬧。阿強根本管不住。
東臨把他倆抱到腿上，一邊坐了一個，沒多大會兒，居然也不鬧了。
“他們就喜歡你。”阿強酸溜溜地說。
“洛陽怎麽走？”
“不好走。”阿強解釋道，“我們村子裏就一輛車，一般坐車去城裏，再轉，現在車沒了，一時半會兒出不去。”
“走路呢？”
“那太難了。”阿強不可思議地說。
謝荀突然反應過來，對於游戲裏的他們來講，那個世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，路途也是真實遙遠的。
從大山裏走出去，可能很多人窮盡一生也沒能實現。
於是他不問了，準備吃完飯去看地圖。
五點多的時候，程聞川回來了。
他這個宅男，好不容易出一次寢室，完全是為了做作業——在寢室他只想打游戲。
他抱著電腦回到自己的床位，然後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，覺得自己要死了。謝荀居然還敢熬夜寫，不怕猝死嗎？！
他身心俱疲地走到謝荀身邊：“吃飯去嗎——哎？這游戲出來了？”
“你知道？”
“初中的時候關註過，後來也沒音了，我還以為胎死腹中了呢。”程聞川問道，“怎麽樣？好玩嗎？”
謝荀退出游戲：“真實。”
兩個人去了最近的食堂，程聞川問：“什麽時候公測，知道嗎？”
“28號內測結束，公測沒消息，估計得看反響。”謝荀說，“游戲有難度，不過這一下午，倒是沒出現什麽bug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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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11：我是0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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群友B：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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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11：你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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醫學院2016_風：就是因為有你們這種人，貪圖享樂，所以才1炮難求！
風師兄還在群裏罵罵咧咧，仿佛信仰一瞬間崩塌，罵到後來又開始哭了起來，向謝荀求太陽，謝荀都沒再理了。
他正準備登游戲，手機一響，一個好友申請發了過來。
是“老炮兒”群的一個管理，快畢業的師兄，話不多，簡單直接，謝荀對他印象不錯，於是點了同意。
馬六甲海峽：約嗎？我純1。
謝荀有些哭笑不得，搞了半天這位管理窺屏這麽久，加他就為了問一句約不約？
111：不約。
馬六甲海峽：為什麽？
111：我有喜歡的人了。
正在這時候，電話響了，來電顯示是“莊喻”，謝荀輕快地接起電話：“什麽事？”
“你什麽時候吃完飯，我賺夠車費了，沒偷沒搶。”他的語氣中帶著炫耀，中午的迷茫已經不在了，取而代之的是意氣風發。
就算到了另一個世界，他也能靠著自己的本事養活自己，不偷也不搶。
很多人到了游戲裏都會去追求自以為的自在逍遙，就像人到了網上總會不自覺地展現出醜陋的一面，虛擬世界中好像根本不用考慮做人的原則，爽了就爽了。
莊喻不一樣，他太投入了，把每一個選擇都當成他自己。
這或許是他本性使然，也可能是《一點江湖》的真實所致，謝荀不能完全理解他的做法，但並不妨礙他敬重他，現在還能時時刻刻堅持自我的人太少了。
“吃完了，剛到寢室。”謝荀夾著電話，“我登游戲了。”
馬六甲海峽：那你加這群幹嘛！
111：學習經驗。
馬六甲海峽：……
馬六甲海峽：送炮的經驗？
111：很敏銳。玩游戲了，8。
然而剛加載出畫面，謝荀就楞住了。
游戲畫面變成了黑白，“東臨”倒在一片血泊之中，已經死去多時了。身上的東西被洗劫一空，阿強送的劍，以及準備送給強嫂的狼皮，統統都不見了。
這還不是最觸目驚心的。
如果說謝荀看見死亡的角色是震驚的話，那看見旁邊倒地的一家四口就是憤怒了，出奇的憤怒。
謝荀下線的地方是庫房，死亡的地方也是庫房。
庫房已經亂了，可那些鋤頭錘子什麽的都還在，唯一消失的就只有東臨手上的劍。謝荀幾乎能覆原出當時的情況，一個玩家想進鐵匠鋪找武器，卻招到東臨的阻攔，打鬥中引來了阿強一家四口，然後搶了東西揚長而去。
謝荀調出系統信息：[18:32:04]玩家【武林盟主】殺害了您。
彈幕在哭。
這個游戲，npc死亡後不會覆活，在他們的世界裏死亡就是死亡，東臨還可以再生，阿強一家卻是再也活不過來了。
夜色中，小村莊裏亮起了白幡，夜，註定不平靜。
東臨覆活在不遠處的小溪邊，“東臨”在這一段劇情中，在村民們的記憶裏，也已經死了，覆活的東臨也不再是那個被阿強撿回家的“白眼狼”，只是一個不認識的過路人罷了。
“七神，”謝荀低著聲音說，“我晚點過來。”
“怎麽了？”
“先去宰個人。”
謝荀拿出一個筆記本，翻到最後，在第一排上寫下了“武林盟主2018.10.1清河村”這句話。他有個習慣，不輕易和人結仇，但一旦結仇，睚眥必報。
他記性不好，就準備了一個筆記本，把得罪過他的人都記了下來。
彈幕A：出現了，出現了，死亡筆記！
彈幕B：支持東哥覆仇！
彈幕C：嗚嗚嗚，為什麽要有這種設定啊，強哥真的不能覆活了嗎？
彈幕D：血債血償！居然對小孩子下手！
東臨溜到阿強家後院，庫房就在這邊，此時院子裏已經擠滿了人，五具屍體被蓋上了白布，在村長的指揮下好歹沒有亂成一團。
“作孽哦。”村民們說，“要變天咧。”
“不太平了。”
謝荀沒有聽到最後，現在是下午六點五十二分，距離那場屠殺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，他不知道這個游戲的痕跡設定是怎樣的，但拖得越久，越不方便他追人。
現下正是夜半，無星無月，伸手不見五指。東臨憑著一個火折子才能看清路。好在從清河村往外就一條路，他順著血跡追了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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